文人的自我意淫——读书札记

更新时间：2025-04-06 08:30  浏览量：1

《野叟曝言》，江阴夏氏著，中国戏剧出版社出版。

一部百十万字的书，拖拖拉拉足足读了好几个月，在我的阅读史上是绝无仅有的。这其中的缘由，一方面固然是由于它的篇幅之长，另一方面还是因为在阅读的过程中，我曾无数次想丢开，弃而不读。不忍卒读又弃之不甘，就这么纠纠结结，断断续续，总算将它读完了。这不忍卒读而又弃之不甘者，乃是因为它号称是中国古代长篇小说的篇幅之最，又被吹嘘为“奋武揆文天下无双正士熔经铸史第一奇书。”但是，又“意既夸诞，文复无味，殊不足以成艺文（鲁迅语）”，实在是读不下去。当然，在这个漫长的阅读过程中，并没有耽搁读其他的书。

对于此书，鲁迅曾经有过一段比较详细的描述，权且借来，移在下面，以免赘言：

《野叟曝言》庞然巨帙，回数多至百五十四回，以“奋武揆文天下无双正十熔经铸史人间第一奇书”二十字编卷，即作者所以浑括其全书 。至于内容，则如凡例言，凡“叙事，说理，谈经，论史，教孝，劝忠，运筹，决策，艺之兵诗医算，情之喜怒哀惧，讲道学，辟邪说，…… ”无所不包，而以文白为之主。白字素臣，“是铮铮铁汉，落落奇才，吟遍江山，胸罗星斗。说他不求宦达，却见理如漆雕；说他不会风流， 却多情如宋玉。挥毫作赋，则颉颃相如；抵掌谈兵，则伯仲诸葛，力能扛鼎，退然如不胜衣；勇可屠龙，凛然若将陨谷。旁通历数，下视一行 ；闲涉岐黄，肩随仲景。以朋友为性命；奉名教若神明。真是极有血性的真儒，不识炎凉的名士。他平生有一段大本领，是止崇正学，不信异 端；有一副大手眼，是解人所不能解，言人所不能言”（第一回）。然而明君在上，君子不穷，超擢飞腾，莫不如意。书名辟鬼，举手除妖， 百夷慑于神威，四灵集其家囿。文功武烈，并萃一身，天子崇礼，号曰“素父”。而仍有异术，既能易形，又工内媚，姬妾罗列，生二十四男 。男又大贵，且生百孙；孙又生子，复有云孙。其母水氏年百岁，既见“六世同堂”，来献寿者亦七十国；皇帝赠联，至称为“镇国卫圣仁孝 慈寿宣成文母水太君”（百四十四回）。凡人臣荣显之事，为士人意想所能及者，此书几毕载矣，惟尚不敢希帝王。至于排斥异端，用力尤劲 ，道人释子，多被诛夷，坛场荒凉，塔寺毁废，独有“素父”一家，乃嘉祥备具，为万流宗仰而已。

鲁迅对此书有一句评语，是很准确的，那就是“欲知当时所谓”理学家“之心理，则于中颇可考见。”其实说白了，就是一班文人的自恋。即以文素臣这个人为例，那真的是无所不会，无所不通，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人间的事情更是胸有成竹，信手拈来。你想花钱吗？到个山洞里，一片汪洋都是银子，取之不竭用之不尽；你想女人吗？排着队的就来了，非你不嫁，就连皇上的公主都心甘情愿的给他当小老婆；论学问，走到哪里讲到哪里，就连皇上都得毕恭毕敬的听着，口称“素父”，当爹供着；论打仗，简直是呼风唤雨，撒豆成兵，运筹帷幄，百战百胜；论医学，跑到女人被窝里，搂着睡一觉（当然是坐怀不乱），立时就轻松起来；倘若在服上几剂药，不一会就会屁声连天，拉下一堆脓血，并也就好利索了。就连遭遇劫难，也都是被人锦衣玉食的供着，一大堆美女搂着取他的精血之类。最后，功成名就，位极人臣，皇上的封赐到了无可再封赐的地步……就这样说吧：凡是天下的能耐，没有他不会的；天下所有的美事，没有不属于他的。哎呀呀，文人自恋到了这个地步，夫复何言！

大凡懂一点创作心理学的都明白，一般说来，凡是在书中说的天花乱坠的东西，都是作者在现实生活中得不到的。比如说，在现实中连个女人都娶不到，在书中也就成了美女如云，而且个个是投怀送抱；现实中抑郁不得志，到了书中就会飞黄腾达，得道成仙……说到底，还不就是文人的自我意淫。在意淫的过程中，文人自我陶醉想谁就是谁，想咋样就咋样，这倒应了那句俗语：做梦娶媳妇——想得倒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