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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际化”对今天的华语音乐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更新时间:2024-12-13 11:52  浏览量: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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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 and My Sandcastle 来到这一季的星辰集词曲创作营,感觉像回到了当初在加拿大留学的时光——和一帮文化背景相差非常远的人,共同生活、学习,一起去完成一件事。只不过眼下是做歌,而当初是一起写论文、做作业。

那时候他还没有这个长长的英文代号,人们一般叫他刘骁。刚刚出国读书,刘骁是专业里唯一一个中国学生。最先受到的文化冲击是生活层面的,例如无穷无尽的派对。“没有任何原因就可以开派对。”刘骁至今记得本地同学们喝啤酒不拉拉环,而是用一根手指把啤酒罐的罐壁捅穿,横过来喝,“一开始我说这帮人疯了。但后来想想也没啥,他们也就是觉得这样很酷。”

更深层次的冲击是思维方式。刘骁觉得,没有经历过东亚教育的西方同学们普遍有一种骨子里的松散和自信,似乎能随时随地、毫无顾忌地发表自己的想法,不介意表现得有点傻。“我们这边可能就会很害怕我说错了什么,别人会笑话我什么的。”

刘骁

类似的情况也体现在他们对待音乐、艺术的态度中。刘骁记得,本地同学们一开始玩音乐、组乐队的时候,完全不会考虑设备,大多数人实际上也不太会乐器,“想到什么就一起玩,一边玩一边学,很多人是这样才慢慢学会乐器的。”技术上的精进不会占据太优先的考虑,乐趣和感觉是更重要的。而相对起来,他在国内的年轻朋友们,似乎更习惯把音乐当作一件“大事”去看待。大家会更严肃一些,也更愿意早早钻研设备之类的问题。

正是这些经历,让刘骁开始理解西方年轻人脑袋中的“美”是什么,和中国人脑海里的有什么区别。而这自然地成为了他之后创作音乐的养分来源之一。

刘骁

刘骁生于 1999 年,自幼在父亲的桑塔纳轿车后排座位上,接受车载CD机里传来的 Rod Stewart、Beatles和 Elton John 的熏陶。经典英伦摇滚乐成为刘骁有记忆最早的音乐养分,但和很多中国孩子一样,最早学习乐器时他是一名钢琴琴童。直到初中毕业的那个超长暑假,他才第一次抄起吉他,两节课的工夫便掌握了《光辉岁月》《橄榄树》的吉他solo。这激发起他继续学习精进的浓厚兴趣。然后便是去加拿大女王大学修读人类学、但对课程兴趣一般的几年留学经历;到大二的时候,刘骁开启了自己的音乐计划—— Me and My Sandcastle,这也成为了他现在主要公开示人的音乐代号。

“那时候的我演奏不是特别好,也不太会制作,而这样的独立音乐不需要太高的技术,新手友好,我也搞了一点自己的小曲子玩玩。”其后,新冠疫情来临,学校关闭,足不出户的刘骁在2020年圣诞完成了首张同名EP的录制,主动与被动之间,成为一名卧室音乐人。

最早,刘骁的影响来源是台湾乐队落日飞车、加拿大卧室音乐人 Mac Demarco 这类音乐。几年下来,现在刘骁的音乐渐渐形成了比较稳定、共性的样态。它们讲述的并不是很具象、很明确的故事,而是飘忽一点,更侧重氛围营造,带点幽默感。“我的歌听上去比较简单,或者说不那么在乎结构上的东西,更像是玩玩的那种感觉。” 相比于潜心把作品打磨得精致,他更倾向于“不装不端,简单真实”的意趣,几张专辑封面更堪称“五毛特效”,又扯又饶富记忆点。某程度上,这种轻松、有趣的独特气质,正是来源于他留学时接触到的其他文化背景下青年们的思维方式。

Me and My Sandcastle 的网易云音乐主页

去年9月,BTS(防弹少年团)成员金泰亨在某海外流媒体平台宣传 solo 出道专辑时,现场制作了一份歌单,其中 Me and My Sandcastle 收录于首张同名EP的单曲《Loving U》也赫然在列。刘骁的音乐就这样被一次意外的“突破次元壁”推出了圈,得以被更多人听见。截至目前,《Loving U》在该平台的累积播放量已经超过360万次。据盯盯猫唱片机主理人曹若嘉观察,原价60元的《Me and My Sandcastle》磁带不仅远销俄罗斯,还被转手卖到了日本,在日本的售价高达1万日元(约合人民币485元)。

听着英伦摇滚成长,在国内上钢琴班、自学吉他,去到加拿大求学,又因一位全球发展的韩国音乐人的推荐而得到了曝光机会......刘骁的成长和出圈经历证明了,对于今天的独立音乐人来说,跨文化、跨国的交流既是无可避免的趋势,也很可能会是他们很好的创作养分和事业助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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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于这个观察,来到第十季的星辰集,将本季的议题聚焦在“国际化”上。

12月初,由网易云音乐和中国数字音乐基地联合发起的第十季星辰集国际创作营正式举办。除了曾为席琳·迪翁打造冠军单曲的美国资深音乐制作人Marc Dold、日本 The fin. 乐队主唱 Yuto 等重量级国际导师之外,创造营还请到来自泰国、马来西亚等多国的音乐人学员。一共有来自 8 个国家的音乐人,在为期一周的创作营中完成这次跨文化碰撞。

刘骁在营中认识的第一组搭档,是从吉隆坡远道而来的乐队 babychair。刘骁形容,这组来自热带东南亚的音乐人,“是我见过最热情的人”。

刘骁、高維綸和 babychair 乐队在星辰集上结识

babychair 由主唱 Sean、键盘手 Young 和兼顾吉他贝斯鼓的 Aaron 共同组成,平均年龄三十一、二岁。身为爷爷、太婆辈从广东和海南迁入马来半岛定居的马来西亚华人,他们对自己的祖籍有着强烈的文化认同,从小看TVB的剧集和电影长大,对台湾偶像剧《流行花园》和F4如数家珍,就连网络神曲《老鼠爱大米》也在当地拥有居高不下的人气。但又不止于此,马来人、印度人与他们一道共同扎根在这片土地上,“我们那边有一道料理叫 Rojak,就是把很多种食物掺杂着放在一起,马来西亚华人身处的环境,也常给人这样的感觉。”

回到音乐的原点,三人杂食者的属性同样一览无余。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西方经典摇滚乐、千禧年代跳出华语乐坛条条框框的陶喆和周杰伦、对编曲与制作有着独到见解的李荣浩等等,时代的迭代创新,给予他们创作源源不断的养分。直到疫情蔓延开来的2020年,休戚与共许久的三人决定共组 babychair,外部世界越艰困,越要透过音乐挥洒自由快乐的精神。“早期的我们以‘(活得)像个小孩子’为概念,在创作上不受任何规则约束。音乐带出的信息旨在强调(凡事)都可以enjoy,要给人放松的感觉,伤心可以很chill,开心也可以很chill。”

babychair 三人的演出照babychair 三人的演出照babychair 三人的演出照

乐队梦幻轻盈的音乐底色,在短短几年,抓住了许多亚洲不同国家的听众,先后与泰国魅力女声Violette Wautier、法国独立乐队Soap及台湾歌手坏特?te合作单曲,也陆续登上了草莓音乐节、简单生活节的舞台。偶尔退居幕后,他们参与了张钰琪第四张EP《Red Print》的部分编曲混音,也为张栋梁的全新EP《白夜克拉克》量身作曲,打造出洋溢作者独特气质的Intro、Outro和先行曲来。

babychair 与中国大陆的交流往来日益密切,一面仰赖天然的亲缘关系,一面也折射出新马地区音乐市场尚不成熟的困境。“其他国家的音乐人都是稍有知名度才有机会出去表演,我们马来西亚(的音乐人)可能要先出去闯出一定知名度,回来才比较吃香一点点。”

babychair 的网易云音乐主页

对中国音乐人来说,巨大的祖国市场总是第一选择;但对于很多来自马来西亚或其他本土市场和音乐场景仍待建设的地区的音乐人来说,想尽办法和更多国际上的音乐人交流、合作,让自己的作品走向更远的地域和市场,本就是一个自然而然的选择。这种向外求索也会反过来丰富一个创作者。一个侧面的例子:babychair 的几位都同时掌握着好几种语言,英文和普通话之外,说粤语和泰语亦非难事,甚至已经在合作曲目中挑战过唱法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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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2号正式入营起,三天之内,灵感火花四溅的 babychair 已经写出了三首歌。第一轮合作共创时,他们和刘骁分到了一组,遇见了投契、相互理解的伙伴。到了拆伙重组进入第二轮前,他们又一次坚定地选择了刘骁,“我们跟他的火花还没有熄灭,感觉还有很多东西可以弄,所以想继续跟他多玩一些。”

刘骁也始终夹杂着惺惺相惜的情怀。“我觉得他们挺有能量的,会很欢迎你加入新的想法,其次,他们本身就是很有创造力的三个人,而且创作上已经熟门熟路了,效率很高,不会有太大的压力,更不会有卡住的感觉。也可能跟大家在音乐风格上有点类似有关,四个脑袋同时想问题就感觉很快。”

在本季星辰集多元的学员名单中,这样开放的交流和创作并不是个例。

曾为席琳·迪翁打造冠军单曲的Marc Dold,与学员们合影

来自瑞士/美国的资深音乐制作人 Marc Dold 对我们说,这次来到创作营,他准备了许多关于音乐或其他创造性工作中普适的东西向年轻的音乐人们分享。一趟下来,他看到年轻的音乐人们都非常积极、开放地彼此合作,没有看到任何因为创作 ego(自我) 引起的问题,他对此感到很惊喜。星辰集把年轻人音乐人聚集到一起、在一个规定时间内共创的模式,在他看来也非常有助于激发创造力,“限制有时会帮助我们更好地聚焦。”

Marc Dold

关于跨文化、跨国的交流和共创,Marc Dold 实际上也有所经历。他在 20 出头的时候从家乡瑞士搬去了美国,开始在一个完全不同的环境下和不同的人合作。“事情运作的方式跟你熟悉的肯定是不一样的。这让你学会倾听和学习。”他认为这样跨国、跨文化的合作实际上是无可避免的趋势,正如他也曾在洛杉矶因为教学的关系认识了布朗尼乐队的子健并开展了合作,“音乐人必须要开放心态”。

但本季导师当中,更清楚走向国际这件事的挑战所在的,可能还是李霄云。

李霄云

李霄云初中时期跟随家人移居澳大利亚,从语言学校开始克服语言关。澳洲本身是移民大国,李霄云很小就学会和各国移民、各种文化背景的人相处和交流,懂得世界上存在许多不同的文化、观念和生活方式;而另一方面,她发现很多移民经历过某种身份上的疑惑之后,会更加强调自己的祖国、族群的文化传统。

把这当中的生命历程转换成音乐创作,也会有类似的感悟。“西欧那边的流行音乐文化和历史是要比我们久很多的,所以他们看待音乐反而更加多元和自由。举个例子,吉他最早只是一个很传统的乐器,六根弦往木头上一绑。但他们就研发出了电吉他,然后各种各样的效果器、合成器。最后你发现这六根弦可以发出各种声音和力量。”

她期待年轻的音乐人能把自己的文化来源和传统,以开放的心态,发展成那变化无穷的“六根弦”。“一个原点很传统的东西,经过一次批判性的推翻或者更替,就能无限地焕发生命力。”李霄云经常在想,中国传统的民乐有二胡、唢呐等等宝贵的乐器和声音,没有在今天的流行音乐世界发挥足够的能量,特别可惜。“可能我们个性本身就是特别想尊重古典的东西,但反而有时候是对我们的一个束缚,使得我们没有更大胆或者更有想象力地去打破它。”

李霄云

“在这个方面,其实我们需要向西欧这边的音乐人借鉴。我觉得我们做创作的人,任务就是做有趣的事情,很多东西去尝试打破一下,没有什么问题,可以勇敢一点。”关于新一代的、具备更好条件和国际视野的年轻音乐人,李霄云寄望道。

然而,李霄云也知道,科技使得做音乐越来越容易,却也使得被听见越来越难。李霄云觉得自己出道的09、10年前后是华语乐坛黄金期的尾声,“那时候大家还会买CD、买实体,大家还会抄歌词,插着耳机从头到尾听一张专辑”。而进入到10年代,音乐消费变得碎片而直接,“恨不得一上来没有间奏,直接就是副歌,一而再重复让你记住。”

“我觉得,现在的年轻音乐人肯定要比当年的人要难,实话讲要难很多。现在的音乐太多了,很容易就错过了。”李霄云感叹,自己成长时有电台、杂志,有 DJ 和编辑;但现在过于依赖数据推荐的音乐市场,丧失了这种充满人味的引领和推荐。听众难以听到视野外的新东西,新音乐也难以进入视野中。

学员们在创作营中交流、共创学员们在创作营中交流、共创学员们在创作营中交流、共创

已经举办到第十季的星辰集词曲创作营,正是在这样背景的反衬下显得珍贵。聚集来自八个国家的音乐人,共同参与一个创作营,为年轻一代音乐人提供一个发生碰撞的场域,这在今天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而一如既往,学员们在创作营中打磨的作品将会在结营日上分享给各位师友,并在后续获得网易云音乐的海量宣推资源,从而被更多人听见。来到第十季的星辰集,依然在为独立音乐场景的多元和健康发展贡献着。

“我相信人类永远需要音乐,不管有多少AI工具出现。”谈论来到星辰集,见到一帮年轻的新世代音乐人有什么感受时,李霄云感叹道,“现在所有人都知道音乐行业不是什么可以赚到 easy money 的地方了。但正因为这样,这些年轻的人一定是因为热爱留在这里的。只要是凭着热爱,他们一定能做出好东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