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如今的电视剧不如往昔那般好看了？

更新时间：2024-11-17 19:02  浏览量：6

为什么如今的电视剧不如往昔那般好看了？马未都在 26 岁的时候，就在中国青年报上发表了整版的小说，阅读人数多达半亿，一夜之间声名远扬、誉满天下。仅仅 72 天之后，他就被调入了青年文学杂志社，成为了当时最年轻的编辑。每天早上，他都要打好 8 壶开水，然后处理堆积如山、用麻袋装着的稿件。那是文学的黄金时代，莫言、余华、刘震云等人的投稿从他的手中接连不断地流过。他在杂志社待了整整十年，最终在圈内被尊称为马爷。

1986 年，他收到了一部小说《橡皮人》，字迹显得颇为稚嫩，作者也没什么名气，署名王朔。马未都把王朔喊到杂志社来聊天，王朔穿着一条大裤衩就来了。当然，多年以后王朔形容那是光与光的相遇。这部小说发表之后，王朔在文坛迅速崛起，很快成为了笔会中的风云人物。

在那十年间，笔会盛行，作家们四处远游，走遍天南海北，借此机会饱览大好河山。王朔在笔会上嬉笑怒骂，过得最为风光。1988 年，他有四部小说被改编成了电影。在北影招待所里，他意气风发，提议成立海马影视创作室，让作家们能够抱团取暖。很快，28 位当时正红的作家聚拢而来，在相互的调侃中各自分工，精神支柱史铁生见缝插针地参与，刘震云、刘恒负责主旋律的创作，莫言负责研究封建迷信方面的内容。创作室有两位京圈的大佬坐镇，分别是海岩和马未都，这也是“海马”名字的由来。海岩当时已经凭借《便衣警察》走红，同时还担任着五星级饭店的总经理。作家们肆意吃喝，常常找他签单，并且还去他的办公室搜刮礼物。海马成员大多拥有五星级饭店的免费游泳证和按摩卡。

在海马成立的初期，居无定所，作家们在各大酒店的包房里游荡聊天，聊着聊着就想出了故事，要是能把故事卖掉，就有人给报销房费。1988 年的一个大雪之夜，在巨门饭店内，王朔等人聊出了《渴望》这部海马的第一部作品。故事取材于他们亲身经历的人间百态。《渴望》播出后，收视率高达 98%，就连小偷都忙着追剧，犯罪率都降低了，公安为此还给剧组颁发了锦旗。一年之后，海马又聊出了《编辑部的故事》，那是马未都最为熟悉的人生。这部电视剧用幽默包裹着犀利，开场就讲述办公室里的争斗，每一集都是社会热点，全国人民追得畅快淋漓。在电视机前，姜文看得入神，以至于把饭菜都烧糊了。

1990 年，马未都离开了杂志社，开了海马歌舞厅。作家们有了固定的据点，歌舞厅设在东 40 条的一栋白色小楼内，每晚八点开始营业，蓝色的光芒流满舞池，《一无所有》和《我的未来不是梦》反复响起。吴秀波有时会来串场，他来的时候客人总是特别多。小楼里灯光旖旎，门外车水马龙。时代的热潮让人微醺，不知不觉就陷入昏沉的梦境。

歌舞厅开业之初，马未都给所有小吃加盐，安排人一小时关一次空调，这样一热酒水的消费就增多了。然而，让他始料未及的是，朋友们消费之后不喜欢买单，还以此为荣，说：“老板是咱朋友，穷着呢。”走的时候还要拿两箱饮料。歌舞厅夜夜笙歌，马未都却是愁眉不展，再加上顾客鱼龙混杂，整日风波不断。多年以后，马未都在访谈中说道：“开歌厅赔了 43 万，当年四合院 11000 套，我要是全买了四合院，今天就是北京首富。”

歌舞厅倒闭，马未都和王朔在门前抽烟，王朔说：“每晚见到这么多三教九流的故事，不如拍成电视剧挽回损失。”马未都召集了海马作家 28 人，20 天写出了 40 集剧本。那些蹭吃蹭喝的朋友当中有导演、摄像、音响师，拉出来就是一个剧组。众人义务拍摄，分文不取，电视剧《海马歌舞厅》就此诞生，主题狂野，模式超前。马未都还首次引入了商业投资，山东有一家北极星钟表厂，投了 100 万，但是没想好要什么回报，最后只在大厅摆了一座钟。海马的作家人脉极广，这部电视剧最终群星闪耀，姜昆来畅饮啤酒，臧天朔来唱了一首《朋友》，黄磊登场时长发飘飘，稚气未脱，那年的于谦还没遇到郭德纲，上场唱《我是一个兵》被轰下了台。电视剧每一集都以一首歌命名，辛辣讽刺，悲喜交织。全片开场统一用童安格的《游戏人间》，潇洒无尽。开播不久，因为《游戏人间》被批消极，电视剧受到牵连停播。那些夏夜的故事蒸腾隐去，快得让人无暇回味。

电视剧停播，歌舞厅停业，海马消散如烟，作家们因一时的气候相聚，又被一场大浪冲散。1993 年，冯骥才在文章中写道：“那个曾经惊涛骇浪的文学大潮，那壮阔的景象、豪迈的气概、精髓都已经无影无踪，魂儿都没了，连这种感觉也找不到了。”

散落于红尘的作家们各自有着不同的命运。马未都因为电视剧挣了几百万，拿着钱去香港的拍卖行买瓷器，转而投身收藏。文学是烟卷，文物是雪茄，抽完雪茄烟卷就没味儿了。有一次在昆仑饭店，他遇到王朔，王朔得意地炫耀：“我小说卖到美国 50 万美元。”马未都回：“我一块钱买的碗，前些天卖了 400 万。”后来王朔说：“咱们以后都别和马未都聊天了。”

那些离开海马的作家，都还保持着海马的惯性。冯小刚拍了《甲方乙方》，王刚选了《天下无贼》，王岩推出了《一场风花雪月的事》，故事多变，但底子依旧是人间烟火。1997 年夏天，刘恒开始创作《贫嘴张大民的幸福生活》。他租了一个老楼的顶层，从家里蹬着三轮运去冰箱，身上绑着袋子，背到 6 楼，里面塞满了饺子、面条。每天，他铺开凉席，在凉席上赤膊写作，中午就盘腿吃饺子，大汗淋漓。房间里没有电话，没有电视，四下寂静，窗外的暑气如浪，隐约像是十年前海马叙事的夏天。小说发表后，各大报纸争相转载，冯巩买了电影版，改名为《没事偷着乐》。1999 年上映，一年后电视剧开播，北京台的收视率因此飙升到 70%，电视台的电话全年被打爆。这是为咱们老百姓说话的电视剧，这是从土里长出来的故事。电视剧结尾，一家三口坐在狭小的屋顶上放飞鸽子，背景音乐是小柯的《婆婆丁黄》。难是伤啊生死。

《张大民》播出的第二年，客串过海马的李成儒策划了电视剧《重案六组》，《重案六组》一口气播了四季，比它播放更多的是海岩的刑侦剧，在巅峰时期统治了全国的电视节目表，剧中无论是正还是邪的角色都不完美，就像是从身边走出来的人。

新世纪十年轮转，海岩渐渐没有新剧。2008 年，湖南卫视的《丑女无敌》热播，海岩问湖南台的领导：“这到底是什么风格？我想怀着开放的心态跟您请教一下。”神手时代到来，深刻不如话题度，艺术不如点击率。

2013 年，《一场风花雪月的事》电影版上映，但完败于郭敬明的《小时代》。《小时代》上映同年，冯小刚拍了《私人定制》，宣传的噱头是《甲方乙方》的续集，但故事已无海马的韵味，冯小刚愤愤不平地说观众不懂这一篇，批判现实能打九分。豆瓣上有网友写道：“在上面的风里呼吸太久，冯导就不用和我们一起幻想着还能接地气了。”风箫声动，玉壶光转，新的梦境连绵铺开。

2019 年，有媒体回首评论道：“《小时代》之后，国产影视剧好像没有穷人了。抗日神剧之后是谍战博弈，古装玄幻之后是耽美宅斗，为数不多的都市剧中，烟火气越来越少，更不用说犀利了。《三十而已》里的王曼妮月薪 15000，但要花七千租房只为能在大阳台上看东方明珠，《恋爱先生》里的大堂经理，月薪也 15000，但半年消费超 32 万。蜃楼高高在上，角色模糊不清。在《演员的诞生》中，章子怡反复问：‘你们相信你们演的人物？’那些之前的故事早被人们遗忘。

王朔已经沉默多年，2014 年他为《海马歌舞厅》写的 25 页手稿，在拍卖会上拍出 28.75 万元。买家并不是因为故事出的价，手稿上那集的故事叫《舞罢曲终》。

2017 年，黄磊拍《深夜食堂》时，有人记起了《海马歌舞厅》，称这是穿越时空的致敬。然而，空洞的剧情，无尽的植入，让《深夜食堂》的豆瓣评分只有 2.3 分，豆瓣网友终于因为这样一部烂剧，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难以描述的团结。马未都也看了《深夜食堂》，他说：“我们那时也在拍鸡汤，但里面好歹有鸡，现在的里面都是鸡精了。”他已经沉浸于收藏多年，早已远离影视剧。他的私人博物馆搬了三次家，最后搬到了五环外的寂静之地。博物馆养了许多猫，慵懒自在，轻巧地穿梭在文物之间。有时猫会蹲在门口眺望皇城根的方向，那里曾有海马的旧址，旧址隔着层层叠叠的楼宇，即便能够穿越而过，也已经空无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