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爱的婚姻,注定是一场悲剧
更新时间:2024-11-03 10:02 浏览量:8
弗朗索瓦·莫里亚克,1885年出生于法国波尔多市,1905年毕业于波尔多大学文学系,法国天主教文学大师,著名小说家、戏剧家、诗人、杂文家、批评家。1970年在巴黎去世
1913年发表第一部小说《身戴镣铐的孩子》。1932年任法国文学家协会主席,1933年当选法兰西学院院士,1958年荣获法国国家荣誉勋章,1952年获得该年度的诺贝尔文学奖。代表作品有《爱的荒漠》《苔蕾丝·德斯盖鲁》《终点》等。
《母亲大人》重点讲述了让·贝鲁哀尔的姑妈一家人的爱恨情仇。
姑妈一直贬低和看轻让·贝鲁哀尔父子,甚至认为让·贝鲁哀尔只有打光棍的命,哪怕成家了,也过不好。然而,她在贬低别人的时候,却没意识到自己家也是一地鸡毛,且更令人窒息。
让·贝鲁哀尔的姑妈卡兹那孚太太,将儿子视作生命的全部,儿子年过半百才步入婚姻的殿堂,在本该洋溢着喜悦的订婚宴上,她却对着儿媳怒吼:“你不会得到我儿子的!你休想把他从我手中抢走。”
自那一刻起,婆媳之间在明面上竖起了一堵难以逾越的高墙,预示着这段婚姻终将走向悲剧的深渊。
儿媳名叫马蒂尔德·卡兹那孚,婚后,马蒂尔德常常一个人住在前厅的独栋别墅里,与她的丈夫和婆婆的住所仅一栋楼之隔,却仿佛相隔万里,母子二人如黑暗的幽灵,时刻窥探着她的一举一动,让她的生活充满了压抑和恐惧。
夜里,马蒂尔德假装睡着,丈夫和婆婆在她床边窃窃私语,小声地嘀咕马蒂尔德的动静,等他们走后,马蒂尔德才睁开眼睛,大口呼吸,仿佛刚从一场噩梦中惊醒,疲惫与困意再次袭来,她感到体内有股熊熊烈火,将她灼伤得痛苦不堪,她挣扎着想要拿床头柜上的温度计,却力不从心。
更为凄惨的是,在前日,她还躺在小产的血泊中,她这副惨状,竟没一个人照料她,她深吸一口气,无助地呼唤女佣玛丽,但无人应答。她拉扯着古老的扯铃绳,那曾是用来呼唤佣人的机关,如今形同虚设。
马蒂尔德在这个昏暗、死寂的屋子,度过了很多个疯狂、惊悚的夜晚,当她体内的热度再次升腾时,她已被痛苦折磨得麻木不仁,连恐惧也消失得无影无踪。而在另一侧的小客厅里,马蒂尔德的丈夫费尔南·卡兹那孚和婆婆卡兹那孚太太各自忙碌着,卡兹那孚太太在织袜子,费尔南在收集书籍中的名言金句。
费尔南总感觉怪怪的,站起身说:“好像是谁在喊人。”
他穿着拖鞋要往门口走去,卡兹那孚太太立马拦住他:“你不会要去那吧?你今晚都咳三次了。”
在母亲的劝阻下,费尔南最终放弃了探望妻子的念头,在这个家庭里,马蒂尔德的地位甚至不如女佣玛丽,比起婆婆的恶毒,丈夫的冷漠更是“杀死”她的一把利剑。
马蒂尔德静静地躺在床榻之上,回顾自己的一生。她原本在拉沙塞涅家当老师,那家的宅邸与卡兹那孚家紧紧相邻,命运的转折悄然降临,她被卡兹那孚家的费尔南爱上。
她如世间寻常女子,怀揣着对未来婚姻生活的美好憧憬,即便在订婚期间,面对婆婆无尽的谩骂与敌视,她也选择默默忍受,将委屈深埋心底,这份无底线的善良,成了他人利用与伤害的软肋。
她自嘲地笑了,明白自己再也无法欺骗自己,人生的不幸,实则是自己铸就,明知道这个男人无丝毫可取之处,如鼹鼠一般,本能地四处掘土,渴望为自己卑微的人生寻找一线生机。
无比的悲哀,无比的绝望。作者说道:“底层人生最卑劣的一面便是,不堪的生存条件驱使我们从功利的角度去看待一切人,我们只想从他们身上寻找可用价值。你对每个人、每件事都审视来审视去,把他们当做纸牌一样翻来翻去,期待发现其中的王牌。不管哪扇门,但凡有点缝隙你就会去推开——就跟逃跑的凡人几乎不顾前面是旷野还是深渊一样。”
马蒂尔德已经烧得神志不清,她怜悯自己,知晓自己从未爱过任何人,也从未有人真的爱过她,面对死亡,她心有不甘,但又毫无眷恋。
一个小时后,卡兹那孚太太手持火柴,暼了眼时间,听到宝贝儿子均匀的呼吸后,经过一番内心的挣扎,她最终决定探望儿媳,她步步踟蹰,时走时停,倾听周围动静,抵达马蒂尔德门前,她熄灭蜡烛并仔细聆听房间里的声音,没有哀叹声,也没有呻吟声,只有一阵阵奇怪而沉闷的声音。
卡兹那孚太太心中已有所悟,但她不乐意推门进去,只盼一切自然终结。她转身离去,又心生犹豫,最终还是走回来扭动着门锁。
马蒂尔德警惕地问了一句“谁?”
卡兹那孚太太回应了她,声音中带着几分疏离,马蒂尔德告诉她自己什么也不需要,只想休息,卡兹那孚太太闻言,心中顿时释然,她已尽到自己义务,问心无愧,她知晓即将发生什么,但毫无挽救之意。
就在这一夜,马蒂尔德悄然离世,这位刚刚经历小产的妇人,孤独地死在床上,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在阴冷的停尸房里,费尔南不可思议地看着妻子的尸体,他不相信,也不能接受妻子的突然离世,他向母亲投去质疑的目光,追问她为何在深夜探访时未察觉到异样,母亲神色慌乱,以马蒂尔德自述无恙为托辞,掩饰内心的慌张。
费尔南内心洞察一切,母亲凌晨四点初次看望后,又于凌晨六点再次探望,若非心存疑虑,何须两次探访?卡兹那孚太太内心惶恐,在她眼里,儿媳去世不过是家族中微不足道的一笔,但她深恐儿子沉溺于丧妻之痛无法自拔,她甚至不想让这阴阳相隔的夫妻单独相处,只要能把他俩的世界搅和,她没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目睹儿子如此伤心,她内心虽有一丝不忍,但被冷酷的自我安慰填满。“用不了多久他就不会再为这个死人所牵绊了。”
不得不说,卡兹那孚太太的心真恶毒,她的内心极其扭曲,犹如一头失控的猛兽,伤了别人,也伤了自己。然而,她的期望落空了,费尔南始终徘徊在亡妻的阴影下,无法自拔,费尔南直到此刻,才仔细打量这位陷入永恒状态的美人,多么讽刺,多么悲哀。他在内心不断咆哮:“真是瞎了眼了,真是瞎了眼。”
眼下的妻子,面容安详,仿佛摆脱了尘世的束缚,沉浸于永恒的宁静与幸福之中,费尔南开始渴望看到活跃的妻子,想到自己曾与妻子也有过短暂的温存,那是多么美好、多么幸福的时刻,如今却成遥不可及的泡影。
在这纷扰的人世间,又有多少人如费尔南,不懂得珍惜,等幡然醒悟时,为时已晚。
即使儿媳已逝,卡兹那孚太太仍不愿放过她,继续在精神战场上与之较量,过了一段时间,卡兹那孚太太频繁踱步至公墓,向守园人打听费德南的行踪,守园人不耐烦地告诉她费尔南已经六天没来过这了,此刻,她内心无比雀跃,心想在同那个死鬼女人的较量中,终于扳回了一城。儿子总算从悲伤情绪中抽离,她已经斗得精疲力尽,毕竟活人如何能与逝者争锋?
“死鬼女人使用的战术令我无所适从,死鬼女人蜷缩在费尔南身体里,像座城堡似的盘踞着他。”
卡兹那孚太太的恨,并不是针对马蒂尔德,而是对她的儿媳这个身份的女人恨到了极致,不管她的儿媳是谁,都不会改变她内心的偏见和冷漠,儿媳的离世却改变了儿子的一生。
费尔南整日恍恍惚惚,脑海中不断回放着与妻子的往昔片段,悔恨如潮水般袭来,他意识到自己曾是多么吝啬给予妻子陪伴和关爱,大多数时候竟和母亲一同孤立冷落她,如今,他不再与母亲促膝长谈,不再共阅一份报纸,母子曾经的亲密无间荡然无存。
卡兹那孚太太是失落的,更是恐慌的,她发现儿子像当初对待马蒂尔德那样,对她插上门闩,筑起一道难以逾越的心墙,而照片事件,更是将她推向崩溃的边缘。费尔南结婚一个月时,母亲、儿子、儿媳三人曾拍过一张照片,在按下快门的前两秒,费尔南放开妻子的胳膊,挎住了母亲,照片中,儿媳孤独地站立,双手低垂、面无表情,充当背景墙,而这对母子却笑容满脸,挽着手直面镜头。无比的违和,无比的膈应,无比的有违常理。
当卡兹那孚太太在房间的垃圾桶里发现自己照片被裁剪下来时,她愤怒如火山爆发,这是儿子背叛自己的铁证,她扭曲着面容,歇斯底里地大喊:“你不会得到我儿子的!你休想把他从我手中抢走。”
这个老妇人因为无法再占有儿子而痛苦不堪,占有欲、精神控制欲,比使两个年轻的身体纠缠到一起并相互渗入、相互吞食的欲望更加凶猛。
卡兹那孚太太目睹儿子躺在“死鬼女人”的房间时,她心里彻底绝望了,她深知儿子的心如脱缰之马,再难回头。随后,儿子让女佣将他的床铺搬到“死鬼女人”房间,她只是默默忍受,不阻拦。
卡兹那孚太太,这位昔日同样经历风霜的可怜人,曾因丈夫生意需要,将房子建在火车站对面,忍受着夜夜不休的轰鸣声,自丈夫去世后,是隔壁儿子安稳的呼吸声为她抵抗了长夜的凄厉与孤独。
如今,她孤身一人住在别墅这端,总感觉门外有脚步徘徊,似有不速之客,儿媳曾让儿子装上护窗板,是自己强烈阻拦,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今夜的惶恐正是那位逝世女子昔日每夜遭受的苦楚。
是命运的巧合?还是冥冥中的注定?卡兹那孚太太内心闪过一丝自责,但立刻又警惕起来,她深知死人是不会复仇的,日子一天天过去,费尔南一天天颓废。
卡兹那孚太太提醒他正值壮年,应当有所作为,却换来费尔南立马暴怒,母子间的吵闹再次升级,又提及马蒂尔德去世的那个晚上,卡兹那孚太太辩解道:马蒂尔德自己说什么都不需要,而且她死于心脏病,谁也救不了。费尔南则悲愤交加,崩溃地怨恨她:“你杀了她,是你每天剜她一点儿,把她杀死了。”
此刻,卡兹那孚太太毫不退让:“咱俩,谁给她的伤害更多?”
愤怒如同熊熊烈火,吞噬了她的理智,使她不愿再妥协,而是要像昔日那般,征服这个逆子,她怒吼着、谩骂着,面对儿子举起的拳头毫不畏惧,反而以母亲的身份,向他发起挑战,费尔南败了,再次败在自年幼起便被母亲压迫的阴影之下。幼年时期,费尔南被母亲全方位压制,不管是肉体上,还是精神上,卡兹那孚太太深信唯有剥夺他所有的能力,方能将他牢牢掌握,她将他培养成一个对女性充满怀疑与蔑视的男子,不断灌输给他,母亲是他唯一依靠的观念。
这段母子间的纠葛与纷争,如同一部深邃而复杂的悲剧,诉说着人性的复杂与无奈。
随着时间流逝,费尔南的心境逐渐归于宁静,而卡兹那孚太太却猛然惊觉,儿子似乎已不再如往昔那般依赖自己。
五十年的光阴里,她无数次地对他低语:“没有我,你该如何是好?”
她以无尽的忧虑与操控,编织着对他的关怀之网,当这张网不再被需要时,她才真正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绝望深渊,人往往年纪越大,越是希望自己能“被需要”,越想多做一些事来证明自己的价值。
卡兹那孚太太,自丈夫早逝后,便将满腔心血倾注于儿子身上,她的任何痛苦以及任何快乐都取决于这个宝贝儿子,自己的生命悬缚在他的生命上。然而,好景不长,她因病瘫痪,言语尽失,费尔南将她的床铺移到一楼的书房。
人一旦生了重病,心态会发生转变,她绝望地望着天花板,每天只能期待费尔南来看她,她终究未能挺过那个冬天,卡兹那孚太太去世了。
费尔南望着母亲和妻子的卧室,思念万分,他失去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两位女性,心如刀割。母亲去世后,他亲自掌管家务,却发现女佣的行为日益放肆,从带小孩到别墅,到引入小孩的母亲,再到工作懈怠,一切似乎都在失控的边缘,这时,他才深刻体会到母亲昔日的不易,她曾如何艰辛地维持着这个家的秩序,而他,却始终生活在她的羽翼之下,未曾真正独立。
这个故事中的三个人物形象特别立体。
卡兹那孚太太,一个控制欲极强的母亲,她不容许任何人夺走儿子心中的一丝地位,她的爱深沉而扭曲,却也无法掩盖那份源自心底的母爱;费尔南,自幼失去父亲,在母亲的控制下成长,被灌输着只有母亲的爱才是真实的观念,面对妻子时,他虽曾真诚相待,却终究未能摆脱母亲的阴影,或是说,他选择了向母亲妥协,站在了她的立场;马蒂尔德,一个命运多舛的女性,她曾怀揣着对幸福婚姻的憧憬,却未曾料到,这竟成了她生命的终结之地。
婚姻,这个复杂而又微妙的话题,谁也无法给出完美的答案,它需要我们自己去体验、去领悟、去辨别、去经营。
《母亲大人》带给我的思考:作为父母,不要将自己的爱变成禁锢孩子的枷锁,更不要干涉孩子的婚姻,否则,便是悲剧的开始;作为孩子,努力长出自己的翅膀,学会独当一面,理性分析来自父母的爱或枷锁,活出自己的样子;作为丈夫或妻子,尊重对方,珍惜对方,体谅对方,若不爱,便好好告别,而不是故意冷落以达到控制对方的目的,更不是等失去之后,再日夜哀嚎说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