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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年人的界限感:“我戴着耳机,勿扰”!

更新时间:2024-11-02 21:20  浏览量:9

几天前,顶着显眼头戴式耳机的我,走在路上被路人搭话了。此时耳机里正在播放音乐,在和对方投过来的眼神对视的瞬间,我看到了他的嘴唇确实在蠕动,这才有些不可置信地一边摘下耳机,一边怀疑自己是不是看起来太面善了。

“你好,请问去某某地方如何走?”对方看起来是一位50岁左右的中年男性,看我一脸疑惑,他解释说手机没电了。没有任何方向感的我只好掏出自己的手机,对准导航上的方向给他演示了一番。

《何以笙箫默》剧照

重新戴好耳机后,我看着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心里再次冒出了刚才的疑问,我是不是脸上写着“很热心”三个字。因为在我的理解中,一般的社交场景下,耳机可以约等于金钟罩铁布衫。而陌生人之间的关系,尚不足以达到对方特意为你摘下耳机的程度。

当然了,耳机并非生来就带着隔绝无用社交的隐藏功能。最初的耳机,是设计给电话接线员和专业领域人员使用的。后来,耳机才慢慢被用来听音乐,从户内走向户外,并且被赋予了在任何地方建立不受人打扰的空间这一抽象意义。

对于我来说,第一次接触耳机时,尚没有要拥有个人独立空间的意识,更多的是出于迫不得已。读初中的时候,学校增设了英语课。共享一个书房的我和姐姐,为了练习听力时互不影响,只好分别带上了耳机。

最初,我多少有些不情愿,原本从四面八方传入耳膜的声音,突然就被限定到了两个小小的孔里,让习惯了空旷而嘹亮的音效的我,听起来总觉得有些费力。因此我和姐姐达成一致,听歌曲的时候,还是要拔掉长长的耳机线,俩人一起听公放。

《欢乐颂》剧照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很久,直到大学毕业前,我要不就是和姐姐同住,要不就是住在宿舍里。在需要与别人共享同一个空间的环境中,戴上耳机自然是最基本的社交礼仪。

不过不知不觉之中,随着与耳机相伴的声源由笨重的随声听,到身形轻巧但下载起来有些不便的iPod,再到几乎没有任何软肋的手机,我也逐渐感受到了耳机带来的便利。在结束了集体生活,终于有了自己的家后,我猛然发现,耳机的功能早已超越了“不影响别人”的初衷,摇身一跃成了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对我这个总是试图在人群中寻找独处空间的人来说,耳机更是宛如救星般的存在。

工作时一到午休,办公室的同事们之间会突然忘情地开聊。作为一个只想利用这段时间来追追剧、写点东西或者补午觉的人,为了让大家自动将我从热聊名单中剔除出去,我都会及时地戴上耳机。当然,一定不能戴白色的入耳式耳机,不然由于耳机本身过于不显眼的外观,会被别人无意之中打断很多次。一款颜色鲜艳的头戴式耳机,就能避免这样的小麻烦。

更令我满意的是,这段看起来并不算长的午休碎片时间,竟然足以让我安静地躲在自己的小世界中,完美地实现了每个月给自己定下的各种观影或是读书小计划。

《天才基本法》剧照

更不用提通勤路上,耳机帮助像我这样的打工人,打发掉了多少漫长的时光。哪怕是早晚高峰期,车厢里除了地铁与轨道接触发出来的轰鸣声外,很少听到其他嘈杂的声音,配合着地铁循环播放的“不要外放电子设备”的提示,一眼看过去几乎都是戴着各式各样耳机的低头族。当然,我也不例外,我几乎很少抬头去看别人。每天在地铁里的时间,对我来说是最适合静下心来听书的时间。

耳机带来的高质量独处,对我来说弥足珍贵,也不由得让我越来越依赖耳机。我形成了离家前一定要检查手机和耳机是否随包携带的习惯,在所有独处于公共场合的场景中,我必须要与耳机为伴。当然,耳机对我的意义也不再只是寻找片刻的安静,更多的时候,它被我赋予了提醒自己和别人注意保持彼此之间社交距离的意义。

正如《自我决定的孤独》一书中所写的那样:“因城市的拥挤,人们在擦肩而过时身体无意中接触,这唤起了对距离的渴望。个体将自我封闭起来,与外界划分界限,为的是能够感受到自己的存在以及自己的反抗。”毫无疑问,耳机也可以扮演划分界限的角色。

有次我和领导以及同事一起去出差。我的座位刚好在中间,左手边的同事捧着一本迟迟没有翻页的书,右手边的领导刷着手机。

大约是看到我无所事事,领导主动问起了工作相关的事情,这让本来就既不轻松也不愉快的旅途变得更加难熬。恰好此时来了个电话,我赶紧拿起放在眼前小桌板上的耳夹式耳机,一边戴一边起身去过道接电话。电话号码被标注了骚扰电话,但我还是和分不清人机的一位女士聊了半天。

挂断电话后再看看时间,旅途还有四个多小时。于是回到座位后,我没有再摘下耳机,而是播放起了最近在听的某个播客节目,找了一个舒适的姿势,不管不顾地投入到了自己的世界中去。领导此前大约只是为了显得亲民才进行了一段无用的寒暄,此时他也戴上耳机开始闭目养神。

后半程中,耳机似乎给我们三人中间竖起了几道无形的屏障,大家心照不宣地不再互相打扰,一路相安无事。

《玫瑰的故事》剧照

当然,从眼前的世界抽离,转而过度地沉迷于耳机里的平行世界,也曾给我带来了一些困扰甚至是麻烦。

坐上公共交通时,耳朵里传来的声音总会让我完全失去了对周边环境的敏感性。除了偶尔坐过站外,还有次快要下车时,我不经意地抬头看了一眼,这才发现我前面站着一个看上去像怀孕6个月左右的孕妇。我想起了很久前自己怀孕时,站在特殊坐席前,却很少等到一个座位时的沮丧心情。

如果说这都是小麻烦的话,我还遇到过更严重的情况。几个月前我新买了一个耳机,下班后第一次试戴却怎么都无法成功连接。过马路时,确认是绿灯后,我又开始重复把耳机拿出来和塞进盒子里的动作。没想到,下一秒钟便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电动摩托车撞倒在地。还好,只是轻微擦伤。

即便有了这么多的教训,我还是不愿意和耳机“分离”,只是提醒自己再多加小心。直到有天,因为起晚了孩子上学眼看着就要迟到了,我便没整理自己的背包就慌乱地出了门。目送着孩子进了校门,这才想起,自己忘记了最重要的耳机。再看看手机,电量也不多了。回家取已经来不及了,我的耳朵只好被迫休假,这让向来随着耳朵溜到另一个世界的眼睛,也无所事事了起来。

《我的前半生》剧照

我上班要从公交转地铁,孩子的幼儿园距离公交站点还有一段距离。我一边为自己的重大失误懊恼着,一边百无聊赖地打量每天都要走但依然不觉得熟悉的周边环境。路两旁种满了一种不知名的树,树上面是密密麻麻的粉色花瓣。我像是第一次看到般,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用手机扫了一下才知道,这叫做栾树,就是史铁生笔下会开出“三片叶子合抱的小灯笼”的栾树。

过了天桥,就到了乘车的地方。这座天桥最近才竣工,但在我眼中和别的天桥没有任何不同。这天走上去时,看到了一个母亲喊着一位大约6岁左右的小孩子,让他以朝阳为背景拍一张照片。我顺着孩子背后的太阳看去,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孩子曾经问我“书上说太阳是金黄色的,为什么它会变成红色”,当时一脸茫然的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早上初升的太阳真的是红色的。

接下来,我在公交车上看到了一条闯红灯的黑色大狗,听到了一个当地人与电话那头的亲戚探讨“冠心病”的典型症状,在地铁上,我看到了精神状态各不相同的打工人实况直播。

在离开耳机的这短短的一个多小时里,我的耳朵里重新有了来自现实世界的声音,眼睛里再次出现了具体的景物和具体的人。这是一段再普通不过的体验,但同时也是一种非常久违的体验。我暗暗嘲笑自己,自诩喜欢读书写东西的我,却不知从何时起,已经懒得认真观察一下周边的世界了。

《命中注定》剧照

自从那天以后,我每周会刻意“忘带”耳机一两次。像回到了电子产品尚不发达的少年时代一般,我努力动用五官与世界产生真正意义上的联系,而不是用耳机打造密不透风的结界,让自己完全逃离出去现实世界。

一天晚上回家,哄睡完孩子后,我打算去找父母谈谈自己最近“戒耳机”的心得体会父亲的房门轻掩,房间里面透出来了一丝暖黄色的光线。父亲并没发现我推门而入,因为此刻他耳朵里塞着一对黑色的无线耳机,紧紧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政治新闻,一脸专注。

早些年父亲喜欢外放声音,后来母亲睡眠越来越浅,父亲便戴起了耳机。我轻轻掩上门,又打开睡在父亲隔壁的母亲的房间。母亲喜欢有线耳机带来的安全感,此时她正坐在床边戴着耳机看霸总短剧。她有点介意我们不断劝说她不要为短剧充值,因此总是关起门戴上耳机悄悄地追剧。母亲倒是第一时间发现了我,她赶紧锁上屏幕,问我有什么事。我假装没有发现她在追短剧,摇摇头转身离开了她的房间。

看来,耳机不只是对年轻人有强烈的吸引力,对我父母这代人,尤其是偶尔需要和子女住在一起的父母,也需要通过耳机来搭建一片私人空间。

在这个空间里,他们可以不受神经衰弱的老伴指摘,也可以远离越来越好为人师的儿女的指手画脚。就像我离开耳机才找到了与现实生活连接的方式一般,对不用上班、人际交往越来越少的父母来说,戴上耳机沉浸式刷手机的这段时间,反而成了他们不愿脱离现实世界的尝试。

只不过随着人手一个亮起的屏幕,两个隔断外界声音的耳机,家人之间的沟通交流则变得越来越少了。

《silent静雪》剧照

我又想起了那天主动搭话的人,也许他曾有过犹豫,也许他并没有将耳机等同为“沉默的拒绝”。不管怎么说,现在想起来,我倒是有些羡慕他打破耳机带来的社交距离,进行沟通交流的努力。而我呢,我想我不会尝试让陌生人为我摘下两只耳机,也不会主动打断父母与耳机里的世界的联系。我只能偶尔摘下自己的耳机,缩短一下与周边环境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