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爷爷》导演郑春雨：泰山精神无论何时都需要传承

更新时间：2024-10-23 11:48  浏览量：8

近期，一部表现泰山挑山工的电影——《我的爷爷》在院线上映，在朋友圈引发对泰山和泰山精神的讨论。这部影片由任达华、娄艺潇、马元、李菁、赵燕国彰主演，主要讲述了经历过抗美援朝战争并退伍的泰山挑山工孔万山（任达华饰），在垂暮之年捡到被遗弃的男婴小山，多年后，舞蹈事业受挫的王丽翠（娄艺潇饰）返乡后认出小山正是自己曾经失散的孩子，她想尽办法“偷走”孩子，然而爷孙二人早已形成深厚的患难亲情，王丽翠也在潜移默化中，受到孔万山人格的鼓舞……

《我的爷爷》导演郑春雨是泰安人，自上世纪80年代末到北京从事影视行业已有30多年，曾担任过《集结号》《夜宴》《钱学森》《图兰朵》《龙门客栈》等电影的执行导演、动作导演。故乡情、泰山魂始终伴随他的成长和创作生涯，《我的爷爷》更像是他对家乡的深情告白。近日，记者专访导演郑春雨，聊聊电影《我的爷爷》台前幕后的故事。

一部反映泰山挑山工精神的影片

大众新闻：为什么要选择泰山这个题材，电影中的泰山挑山工形象，现实中有原型吗？

郑春雨：《我的爷爷》这部影片的剧本创作很早，差不多是2015年开始的。当时我作为执行导演，正在拍摄《集结号》，在前期演员定妆环节，张涵予的造型一出来，突然对我产生触动。我小时候在工厂子弟小学读书，我们学校旁边有一家荣军疗养院，里面有很多参加过抗日战争、解放战争乃至抗美援朝的伤残军人，他们有些人没有家庭和子女，一生都在疗养院中度过，他们在我的记忆里留下深刻印象。这些老人非常善良，他们会到学校门口看我们这群七八岁的小孩，我记得有一个老兵，他常从他的黄书包里掏出一把糖来给我们吃，那时候的糖是奢侈品，所以那种真正的甜蜜是能让我记一辈子的。

拍完《集结号》之后，我就萌生了创作念头。加上我小时候跑泰山锻炼身体，身边会遇到年纪很大的老挑山工，他们有些参加过战争，在泰山上从事这么繁重的体力劳动。通过所见所感，我将群像集纳、组合成了孔万山这个人物，并不是落实在某一个人的生平上。

大众新闻：选择在国庆期间上映有特殊的意义吗？

郑春雨：影片在2021年初拍摄，2021年春节前杀青。一开始没考虑上映时间点，受疫情影响，影片制作周期比较长，恰巧赶上新中国75周年华诞，所以我们决定今年国庆节一定要上院线。多重因素促成影片在国庆节上映。

同时，恰恰因为疫情，才有了这部电影。疫情期间大家静下来，都在考虑下一步该做什么。我们跟资方达成一个共识，就是疫情结束后，大家需要一部有力量的影片，鼓励我们继续向前。就像挑山工一样，想要登顶需要踏踏实实地爬坡和共同努力。

大众新闻：在拍摄这部影片的过程中，有哪些让您感动的事情，或者让您印象深刻的细节？

郑春雨：太多了。大家会发现我们的电影里出现了消防队员、警察。因为受疫情影响，群众演员很难找，有一场戏是运送泰山索道的迂回轮，虽然是假的道具，但也接近一吨重，如果没有人的话，这段戏根本拍不成，所以消防、公安部门给了我们很大的帮助。

另外，我们拍摄期间遇到了泰安历史上最冷的一年，拍迂回轮上山的那天，泰山温度零下27度，任达华作为香港人，没有经历过这么冷的冬天。实拍时，他的手已经冻得没法拿东西了，只能跑到旁边卫生间里，把手按到发热板上烤，等手可以活动了再拍，于是拍一会儿烤一会儿，所以还是非常艰苦。而且任达华个子高，脚也大，泰山盘道台阶并不宽，他只有前脚掌这2/3在台阶上支撑，也是很累的。

大众新闻：片中充满了对老一辈军人坚守、忠诚、质朴等精神的赞扬和歌颂。孔万山作为一个广东人，在抗美援朝战争后，甘愿留在泰山脚下，将牺牲战友的母亲视如亲娘。虽然自己生活并不宽裕，但是他竭尽所能抚养弃儿小山。您如何合理化孔万山的人生选择和动机，塑造这样一个既平凡又伟大的人物？

郑春雨：孔万山是整个连队唯一活下来的人。班长为他而死，他要为班长而生，可能就是因为班长的一段话“我娘就是你娘”，所以他把这句话当成坚守一辈子的承诺，这就是军人。他身上承担着使命，他要给战友一个交代，要让班长的母亲活得有尊严。实际上自从他来了之后，班长母亲的生活明显好转，这是一种精神的支撑和传承。

大众新闻：影片中扁担出现了很多次，您赋予了它怎样特殊的意义？

郑春雨：我曾遇到一个山东的革命老兵，他挑着扁担、穿着单衣一路打到海南岛，然后又从海南岛随部队从广东沿线进入朝鲜。因此扁担代表着担当和传承。它的寓意在于扁担一头是家庭责任，另一头是社会责任，两者都要把它平衡好、担起来，哪一头都不能落地。班长母亲临终时跟孔万山说：“其实你从进门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的儿子没了。但是你一定要告诉我你是谁。”现在，更需要这种大爱、担当。希望这部电影能让大家在闲暇之余思考一下，我们如此“卷”财富，究竟是为了什么。

演员的敬业和付出造就饱满的人物角色

大众新闻：电影为什么选任达华来演泰山挑山工？

郑春雨：国内的主旋律电影演员，大多主旋律标签太明显，从表演形式和表达上，能传递给观众有新意的信息会少很多。问题就在于他们的表演精确到位，但对于电影来讲，没有问题的表演会让观众不再抱有更多期望和想象空间。我想塑造的是孔万山这个小人物，需要更细致地展现人物性格和特质，任达华来演绎，受的约束会少一些。而且他不属于国内经常露脸的主旋律电影演员，与观众有适当距离和陌生感，表演和诠释起来更自如。

其实一开始我也有点犹豫，因为任达华是帅了一辈子的香港演员，现在饰演一名挑山工，万一拍出来效果不好怎么办？但我当时看任达华微博，特别有感触，他强调他的家乡在山东，有很浓的家乡情结。所以我决定约他来北京见面探讨，在跟他聊天的过程中，真切感受到他身上自带山东人特别朴实的特质，当时他也比较谨慎，但当他登上泰山，或许是所谓的“血脉觉醒”，他认为自己已经融入和属于这座大山了。随着拍摄推进，他偶尔带妆上山碰到一些游客，游客完全认不出他，他毫无违和感地成为了“挑山工”中的一员。

一位香港型男挑战泰山挑山工角色，这既是问题也是话题。最初是任达华的家乡认同感打动了我，随着我们合作更默契，我认为我最初的决定是对的，他给了我有新意的演绎。

大众新闻：为贴合角色，任达华做了哪些准备和努力，您和剧组又是如何设计、辅助他完成角色塑造？

郑春雨：任达华前期查阅了大量有关挑山工的视频资料，一直在琢磨角色塑造。来泰安后，我们又专程到泰山近距离观察挑山工，剧组特意邀请挑山工加入，成为剧组的一份子，影片也是由这些挑山工跟剧组人员共同完成拍摄。上山的拍摄器材重达几吨，而且每天都在移动设备，所以任达华身边有真实的挑山工，日常的耳濡目染对他也有不少帮助。

另外，任达华的形象和口音，已经在观众的意识里根深蒂固，他粤语口音很重，如果强行改配普通话或山东话，调性会很奇怪，所以我对剧本进行了修改。影片中的孔万山祖籍广东，只不过解放战争时期加入了一支全是山东兵的解放军队伍中，这样保留了“广普”的语言特点，剧情上也更自然。

大众新闻：娄艺潇饰演的王丽翠是片中重要的女性形象，在面对人生低谷后，开始有明显的悲观不安甚至偏执的状态，之后被孔万山和小山的爷孙情打动，成长蜕变后最终重整旗鼓。您是如何打磨和构思王丽翠的人生转变？

郑春雨：王丽翠这个人物类似于省歌舞团的演员，她认为自己跳得很好，但实际上又没有受到重视，在她遇到事业瓶颈准备放弃舞蹈事业、重新思考规划人生时，她到泰山烧香祈福，正好遇到当年丢失的孩子小山。她缺失的不是舞蹈技巧，而是能撑起她顶天立地的灵魂的支柱，这种精神就是泰山精神，而舞蹈的柔软和挑山的坚毅，正好互为映照。

当王丽翠的舞蹈技术已经不能再提升时，唯一能提升的只有对舞蹈的内在理解。所以王丽翠最后加入挑山工队伍，并不是为了赚钱糊口，而是想像孔万山一样挑起肩上这座山，也就是她的事业和家庭，经历过历练，最终找到了属于她舞蹈的真正灵魂，重返舞台。

王丽翠受到挑山工精神的鼓舞，实现了自洽和自救，这也是她对舞蹈事业抱负的升华。所以我认为孔万山不止赡养战友的母亲、拯救孩子的生命，而且还挽救了王丽翠的灵魂。孔万山作为一个挑山工，他用自己的行动传递大爱和包容，给予别人感悟和精神力量。

以小切口、好故事继续挖掘山东的历史文化

大众新闻：您希望观众从《我的爷爷》中，获得怎样的感触和思考？

郑春雨：其实我最想表达的，也是很多人的隐忧。现在很多人尤其是年轻人，已经在考虑“躺平”的问题了，其实这是很恐怖的一件事，如果把对父母、家庭、将来要承担的社会责任都放下的话，国家会失去向前的动力。

我还是希望每个人都要担负起自己的责任，社会才能良性发展。就像片中的扁担传了三代人，扁担上肩意味责任在肩，但大多数人肩上是无形的扁担，因为我们每个人都是挑山工。我迫切想传达给年轻人我对生活和责任的理解。

大众新闻：泰山在国人心中分量很重，有深厚的文化内涵。您觉得在当下应该如何挖掘泰山文化，让更多人更具象地了解、体会泰山精神呢？

郑春雨：泰山不光是物理高度上的一个坐标、制高点，也是人们精神层面的制高点。它不是最高的，也不是最秀丽的，但它能代表我们民族的精神和信仰。中国人尤其是山东人，无论走到哪，心里都有这座山。很多外国朋友，对山东认知最突出的两个符号就是孔子和泰山，我们需要更好地宣传泰山，将挑山工精神弘扬出去，让全世界认识泰山的神奇。影像是更生动直观的表现方式，接下来我们有可能会将《我的爷爷》改编为电视剧，另外我们会立足泰安，多挖掘山东的历史名人、泰安的历史故事和传说等，比如除了徂徕山起义，泰安东平有八路军115师后方医院旧址，我们也在研讨可否将这段历史做成电影。

大众新闻：山东有很多文化地标，作为资深影视导演，您认为我们应该怎样通过影像，更深入有效地推介山东的文化资源？

郑春雨：首先，影视表达的点要准确，切口要小，没有必要把人物方方面面都体现出来，而要抓住闪光点细致展现，让观众了解到创作者的初衷。其次要把故事讲好、讲通，山东深厚博大的文化需要故事去承载、人物去表现，故事中的人物塑造立住了，观众会将对人的喜爱和兴趣，延伸到个体之外的地域、时代、历史文化。找到历史文化与现代人的勾连很重要，如果一些历史伟人、文化符号让观众认为跟自己无关，那传播下沉会变困难。